妹妹 EP6：時間

時間不是線性的。而是四面八方的。
你等待的事不見得正面朝著你來。
更多時候是忽然地就實現了什麼，你發現自己忽然在一完全不同的處境裡。
在這新的立足點上，意識到，
那條看不見的粉筆線，不知在什麼時候被跨越了。

——張惠菁

在被人類創造的度量衡中，我們試圖去定義時間，

十分鐘，十小時，十天，十年⋯⋯
彷彿人生的每件事情，都可以被精細的劃分在「時間軸」的每個點上。

但時間從不是線性的，也不是絕對的，

十年前發生的一件事，他的餘威會停留到什麼時候，從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有時候你一心想要跨過去，但它就是纏擾不散，
有時候你以為能永遠記著，但它就是慢慢褪色。

「人真的很固執，明明都已經知道答案了，
卻還是很貪心的想要一個，親口告訴我。」

如此了解戴耀起的周繼薇，難道會不知道戴耀起的懶得解釋嗎？
早在看見那雙球鞋的時候，她心底就已經有了答案，
而戴耀起閃爍不回應的態度，更加證實了那個謎底，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因為，這是她等了十年的答案，
是她堅持留在臺北的理由，是她不惜忤逆母親的執著，
即使她心底明白，這個答案對現在的她和他來說，都已經無法改變什麼了。
可是，正如她對母親說「知道自己曾經被喜歡的人喜歡過，就是不一樣」，
如果沒有得到這個親口告訴我，
她其實更無法真正的跨過去自己的迷戀和固執。
正巧相對應的是小敏對戴耀起的「不問」，
小敏的嘆息揭示了她心底的在意，
但她選擇不問，因為上一次逼問後產生的齟齬令她恐懼。
這樣的「不問」是勉強自己做到的體貼，而非全然信任的默契，
她不想讓自己在愛裡變得狼狽，所以「假仙」的接受了一切。
繼薇的追問，跟小敏的不問，
恰好對比出身為妹妹有撒嬌的餘裕，但身為女友則只有隱忍或攤牌的選擇。

十年前的戴耀起，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聽著周繼薇從手機傳來一次次的質問，
「請十年前的戴耀起回答我！回答我！」
他只能淡淡的苦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但是連十年前的戴耀起都選擇藏起來的秘密，
十年後的他，又怎麼能選擇「真心話」呢？
那100CC的汗水，像是他無法回頭也無法坦誠的淚水，
在深夜的台北街頭，狂撒而下。
時間，沒有讓他變得更勇敢，而是更退縮，
他不強求在一起，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擁有的是另一種永恆的存在，
還是因為他不敢去向命運索求些什麼？

我幾乎像是在現場目睹了那巨大的黑色冰塊，漸漸融化的過程，
目睹了時間，暗黑而鬼祟的，帶走了他們、我們——
終有一天，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未來的人們將踩著我們的曾經，繼續往前。

——徐譽庭

這個黑色冰塊的裝置藝術，真的很有意思，
本來是為了讓人看見不可預測的藝術之美，
卻讓編劇看見了時間，我好喜歡這種「超譯」的解讀方式，
Mag編在劇播出之前所形容的這一段話，讓我更加留意這個橋段。
而藉由身為建築師的袁方口中說出這段「勸誡」繼薇的話，
更是顯得自然而不造作。
既然時間最終會帶走一切，那麼不管什麼時候知道，都不重要，
時間過去了，人怎麼能賴皮的留在原地不願意過去呢？
但是時間，真的會變成什麼都沒有嗎？
我們所有的掙扎、回憶、悔恨、幸福，
都無法在時間的巨大線軸上留下刻度嗎？

可是我們又不是只會融化的冰塊，我們有時間可以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那些事情都不會被留下來嗎？譬如，你設計的房子，或者是，你奶奶現在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她還是愛著照片裡的那個爺爺啊，愛，不就被留下來了嗎？

在所愛的人心中，在自己努力過的夢想裡，
我們拼了命的留下痕跡，證明自己活過，證明時間，不會只是船過水無痕。
即使有形的物品終有一天會消散在塵沙裡，
但是只要我們曾經停留在某個人的記憶裡，那就是證明。
如此來說，過不去的人生，太懷舊而駝滿包袱的人生，
或許真的是不可饒恕的浪費，卻也是一種甜蜜的負荷，一種幸福的奢侈。
看來傻氣、總是做著不值得的事情的周繼薇，
卻總是如此認真的寧願努力過、追尋過，也不願直接的放棄，
這是我之所以喜歡周繼薇的地方，大概也是袁方開始覺得她很特別的moment吧。

而時間，總是讓人又愛又恨，
它可以帶走傷痛，也會磨去親密，
它可以建築默契，也會摧毀熟悉，
當周繼薇哀悼著她的十年就這樣被改寫了，
卻也有人仍然困在她跟戴耀起的「那些年」中，漸漸失去安全感。
因為十年的隔閡，絲毫沒有斬斷這對「假兄妹」的默契，
他們仍然是如此自然而然地聊起當年的往事，
如此沒有顧忌地打鬧、鬥嘴著。

沒有人必須應該知道，沒有人必須聰明、體貼、順你的心、照你的意，過著讓你滿意的生活。因為你不是公主，除非你可以穿越一下。

三米的話總是既犀利又中肯，
對於越是親密的朋友，越是要點醒她的盲點，而不是一個勁的偏頗她的立場。
若是真的在意，就應該要說出口，而非自己在心中鑽牛角尖，
或者暗地裡怨懟著他人的粗心大意、不夠知情達理。

方紹敏選擇跟周繼薇攤牌，
雖然尷尬，但我很欣賞她的有話直說，
她完全有立場表達自己的不安，
即使她確信戴耀起此刻愛的是自己，
但是妹妹仍然是女人，仍然是暗戀自己男友的情敵。
在愛裡，誰能不小心眼呢？
所以雖然我是支持耀起跟繼薇的，但我也不會視小敏為眼中釘，
我希望直到最後這個角色都能夠不走偏，
不需要去醜化男女主角間的障礙、好讓他們的結合顯得沒有瑕疵，
因為我們都是凡人，都會犯錯，也都會有對不起別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