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到底是什麼？──夏季日劇‧「私法正義」全劇心得

夏季日劇最後有認真追到完結篇的，也只剩下Joker和螢之光2了，兩部戲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也帶給我不同的思考和衝擊。

先前在台灣吵得沸沸揚揚的廢死議題，就已經讓我開始深刻思索著人究竟有沒有制裁他人的權利？是應該讓自己放下而原諒，或者抱著一定要對方贖罪的執著、而那究竟是為了維護正義還是報復的自私心態呢？Joker的主題比廢死更進一步，如果我們所仰賴的「法律」，無法制裁真正的犯罪者，或者阻止罪惡的發生，那麼，我們能夠尋求法律以外的制裁方法嗎？這樣的方法，難道不會有失控的一天嗎？從第一集開始，這些疑問就這樣盤旋在我的腦海中。

小時候的我很天真，對於犯罪還抱持著一命抵一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守舊觀念。當然年紀越大，越知道我們所相信的法律，並不是這樣運作的，有的人犯了罪卻可以逃過司法的制裁，也有些人只是一時失足卻永遠的被貼上犯罪者的標籤。當人權團體開始看見了「加害者」的處境，當他們大聲疾呼說犯罪者也是人、也有應享的人權時，我卻看見了「受害者」和那些被留下來的人們，傷心無助的眼淚。於是我們才著迷於英雄的故事，期待一個法外之徒能承擔起一切，給予每個善良卻受到傷害的平民老百姓一個公道，一個可堪告慰死去親人的制裁。

於是，神隱者誕生了，在虛構的設定和故事裡，他懲奸除惡，他追查那些沒有辦法結案或逮捕兇手的案子，然後，讓他們在終生監禁中度過絕望的餘生，只有中斷了他們的明天，才能讓遺屬們看得見自己的未來，不用再受困於犯罪的陰影與正義未得到伸張的苦痛之中。



「在制裁他人的同時，我也在制裁我自己。」──伊達一義X堺雅人

堺雅人飾演的伊達警官，在白天時是個看起來循規蹈矩的普通警察，甚至因為脾氣太好而總是被下屬欺負和無視。在那無害的笑容下，卻藏著無人知曉的秘密，只有當法律無法發揮作用制裁犯罪者的時候，只有當夜色降臨、能夠作為他的掩護之時，他才會化身成另一個不見容於當今民主社會的「神隱者」，用他自己的方式維護「正義」。

我很喜歡堺雅人賦予伊達這個主角的一些小動作，比方說他很喜歡吃甜食、像個小孩子一樣，比方說他常常不由自主的駝背、像是要保持低調般沒自信的樣子，比方說他在每一次行動以後、眼中藏不住的憂傷神情，也只有他的笑容、能給我意味深長的複雜感觸，就像久遠說的，「他的背影會說話」，堺桑的演技讓這個角色立體了起來，遊走在光明與黑暗中的形象，讓人益發好奇他的過去、他的心事、他的糾結、他的悲傷、他的不甘以及他的憤怒。



「在制裁他人的時候，感覺他也一直在煩惱『人是否有制裁人的權利』。我希望自己在表演時，能夠重視伊達他這些『無法割捨的煩惱』。」──from堺雅人專訪

(感謝ericyi版友翻譯分享)

 我特別印象深刻的是，堺雅人捨棄了本來企畫中的「雙面人」的演法，他不是那種外表正派，晚上卻搖身一變成瘋狂的制裁者，如果可以用法律直接讓犯人束手就擒、償還他們犯下的罪，他絕不會選擇這種私下的方法，而他也始終背負著，「我的作法是犯罪」這樣沉重的擔子。「菩薩」這個稱號，雖然是同事戲稱他沒脾氣的外號，對我來說，卻無比貼切，「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當他每制裁一次、其實就是靠近地獄更近一步，他不是為了復仇、也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當「神隱者」的，他是為了讓像他一樣的受害者遺屬，以及其他可能再遭逢毒手的人們，做出了這「不得不為之的罪惡」，為了讓他們不墮入看不見明天的黑暗裡，他選擇讓那些毀了他們未來的惡魔從世界上消失。這樣的伊達讓觀眾無法果決地說「你這樣的作法是錯的」，又或者認同他的所作所為，反而陷入一種矛盾的情緒中。



「無法原諒，這樣不把罪當罪的人，無法逮捕這樣罪犯的社會。」──久遠健志X錦戶亮

記得上次看錦戶亮的作品是Last Friends裡的宗佑，不得不說他真的挺適合演這樣有著黑暗面的角色(笑)，但這次的久遠正面多了，而且因為這個角色的存在，讓本來可能會落入公式化的劇情，在第三集就起了變化。同樣是內心有過創傷的受害者，小時候受到父親虐待的他，學會用一種滿不在乎的態度去面對生活，看起來吊兒郎當又輕浮的久遠，其實也有著強烈的正義感，他也對這個無法真正制裁部分犯人的法律感到無力和憤怒。從本來的憤世嫉俗到後來認知到制裁的「沉重」，這樣的轉折小亮真的詮釋的非常出色，尤其是在第六集，因為遇到的案子而不得不與過去的傷痕直面，那再一次無能為力的不甘，那傷口被揭開的不堪，掙扎於是否扣下板機前的淚水，都讓我跟著揪心起來。



「把你囚禁在黑暗中的不是這個男人，而是過去的自己。」


而他跟伊達的互動我也很喜歡。對比於伊達的理性，他的年輕讓他顯得衝動和感情用事許多，如果不是遇見伊達的話，他可能會和模倣犯日向一樣，變成了越來越偏激和瘋狂的殺人犯，變成從復仇開始到自滿於救世主的犯罪者。因為相似的背景，就像伊達曾經被酒館老闆給拯救那樣，他讓久遠加入他們行動的組織，從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麼伊達總是用悲傷的表情開槍，到後來懂得了制裁的「沉重」，他知道自己也許做不到像伊達這樣，但是他希望自己也能開始承擔這個包袱。



「世上不可能有讓所有人都可以滿意的答案。」

「正因為沒有正確的答案，大家才會這麼痛苦。鑽研法律漏洞犯罪的人，會食髓知味的繼續下去，為了防止有新的受害者產生，所以我們要將罪惡切斷。」

除了主線的發展外，讓我比較印象深刻的分集犯人(guest)有第二集在養老院放火好詐領保險金的鈴木浩介，第四集偽裝成喪失心智的無差別人殺犯窪田正孝，還有第五集的冰川律師(鈴木砂羽)，以及七、八集的模倣犯忍成修吾。

尤其是第五集的冰川律師，她不弄髒自己手，運用自己的勢力以及媒體的力量，就能逼迫一個人走上絕路的犯罪手法，更是讓人感到不寒而慄還有憤怒不已。記得HERO有一集也是講到媒體/警察的失誤會造成多大的殺傷力，「只要一點點的私心，就能致人於死地。」像這種「白道」的智慧型犯罪，比起動刀動槍的殺人犯，更讓人髮指的原因不只在於他們的「人面獸心」，還在於他們對自身權力的狂妄與自負，還有對他人的輕視與漠不關心，別人的生命和生活在他們眼中全都不值錢也不重要，只要阻礙到他們，他們就能輕易的將之奪去，更讓人難以原諒的，是造就這樣的人的這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這個迷信地位與財富的世界。「法律只保護懂得法律的人、而不是弱者或受害者。」看完這集以後對這句話更感到無力與無奈。

---

雖然這部戲的題材真的很沉重，卻也刺激我思考了關於正義、法律、制裁、犯等等等議題，也許，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能告訴我們，究竟這樣私下的制裁是對或錯，但我們卻不能因此而逃避這樣的問題，因為有一天，我們也可能會成為受害者，有一天，我們也可能會落入正義無法得到伸張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