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02
雨季緊跟著夏天的腳步正式降臨。
境隨心轉。有時候連綿的雨絲讓我惱怒,有時候卻又極想張開雙臂去迎這冰涼的雨滴,我,一直是矛盾的。
而小飛恨雨。
用這樣強烈的字一點也不過份。不知道窗外天氣時,只消看看小飛的臉色,就可以知道今天是放晴或陰雨。或者說,其實小飛痛恨一切與浪漫扯上關係的事物,「當妳有一對肉麻當有趣的父母時,妳就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小飛曾說。
維維則正好相反。她會用一切想得到的美麗詞彙去盛讚雨天,「妳看下雨的話我們就不用在烈陽下曝曬幾十分鐘(只為了某人想講演的私心),又可以逃過一場體育課的跑步酷刑。」然後小飛會冷冷的回她,「對呀,可是這樣我也沒辦法打籃球了。」
只有站在窗前看雨時,才能看到小飛一掃臉上陰霾。只可惜樓梯旁那幾扇窗被切割成了小小的方塊,將豪邁的景致斷裂成一片片殘缺的拼圖,失去了我本鍾情的美感。這三年來,學校改變了不少,將我們曾經秘密擁有的美好一一抹去。做一個學生,一直是身不由己的,只比牢犯多一點點自由。
幸好我們還能細數,雨滴沾上玻璃閃閃發光的那種耀眼;或者幾顆晶瑩被蛛網欄下,遂綴成一串玲瓏剔透的腕鍊;還有魚池上被雨珠牽引出的幾圈漣漪,一輪輪相互交切,像一幅光影交織的印象派。
只是今年的雨季太過粗暴,漫天灑下大水,邊夾帶幾聲貫耳的雷鳴。我們怨懟地望著窗外,一片沉重陰霾劈頭蓋下,什麼也看不見。
然後小飛就鬱鬱的開口了,「好想逃。」
那句話、那個語調、那對要滲出水的眸子,就那樣深深刻寫在我腦海中磨滅不去。或許那其實就是個預兆,從此刻起,我們的人生將面臨一個逼近死亡的急轉彎,懸崖在我們身後,已是無路可退。
只是當下,我們都沒發現。
維維露出她一貫迷濛的微笑,轉向小飛,「好啊,我們一起遠走高飛。」
「少來,你才捨不得沈青。」
維維只是笑了笑,沒有應聲。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沈青這個名字。而我也沒有問,不就是個男孩的名字嗎?十八歲的女孩心裡都該藏有一個男孩的名字吧。
「小葉,」小飛轉向我,「不如我們兩個一起走吧?」
我還來不及應,耳邊突然響起張雨生的「天天想妳」,那是維維的手機鈴聲。
小飛對我扮了個鬼臉,然後就拉著我走開,「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然後我只能在心底輕輕的說,走吧,走吧,我們一起到天涯海角。
*** *** ***
其實他比較喜歡熱帶雨林,妳恍然想起。
他總是喜歡熱鬧的。雨林裡生氣蓬勃,充斥著我們所無法想像的各色生物。妳輕閉雙眼,聽他在妳耳邊一遍遍說著,說那羽翼鮮艷的鳥群叫聲響亮詭異,說那比人還粗還長的大蟒蛇爬行時沒有聲響,說長臂的猿猴在林間自在地穿梭不在乎會嚇到誰,說外衣華麗的毒菇遍立在陰濕中閃閃發亮,說糾結的樹跟總是調皮地在地面上絆人一腳,說……
有時候他就這樣停下來,看著妳說,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然後妳會笑了笑,說,就走吧。
只是妳心裡清楚,這裡妳只能一個人來,沒有人能陪。是一種儀式嗎?妳用力的甩甩頭,妳並不是在寫村上春樹的小說啊,哪來那麼多隱喻?只不過是想去森林而已,只不過,是想實現對自己(還是誰?) 許了幾年的誓言。
而妳,一向都怕雨林的。冒險,還是存在想像中就好。
*** *** ***
有一陣子我發瘋了似的寫著信。把身邊的筆一枝枝寫盡了水,把收集了多年的信紙一張張擠滿鉛字,不在乎對象是誰,也不在乎地址能否投遞,或者因為自己就是一隻筆,非要等到無話可訴之時方能停下。
於是抽屜裡積累著泛黃的訊息,每每翻掀之際都是心驚。原來自己也曾經那樣輕狂過的,曾經願意不顧一切到某個陌生的小島旅行(遙遠的、遙遠的馬達加斯加),曾經癡想能有個人帶我離開,到不是這裡的地方。以前有一個叫亭亭的朋友,那樣可愛的字跳動在紙間,一字一句領我回到那一段青澀,我們曾一起為了某些事尖叫嘆息,一起咒罵考試成績排名,那樣率直,那般純真。
其實我很害怕。
原來成長,竟是一連串的失去。
維維的手受了傷,纏著三角巾無法握筆。小飛一看到就叨念個不停,跟妳說過騎車要小心就是不聽。維維只是笑了笑,彷彿習慣了似的,然後轉身向我,「小葉,妳幫我寫封信好嗎?」
「好啊,是要寫給誰的?」
「沈青。」維維的眼睛亮著。
於是我便開始聽寫著。
「青,
其實是不喜歡聽重搖滾的,但Green Day 悲傷而耽美的歌詞讓人在夜裡聽得心碎,尤其是這一首。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 …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Becoming who we are
As my memory rests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Ring out the bells again
Like we did when spring began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好想就這樣沉沉睡去。不要不要叫醒我,直到九月結束,好嗎?」
然後維維就輕輕的閉起眼睛,許久都沒再說話。我的筆僵在紙面上空,無處可依。這首歌詞我是理所當然很熟的。第一次聽到這個樂團,是在午夜,空氣間透著沁涼如水的氛圍,然後廣播裡就悠悠的飄盪出主唱Billie Joe渲染力十足的嗓音,I walk this empty street/On the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Where the city sleeps/and I'm the only one and I walk alone.夢碎的大道上,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走著,整個城市都睡了,而我一個人我隻身走著。孤獨感就這樣穿越激情的音符襲向我,好像還流了滿臉淚。
我是孤獨一人的,只有我黯淡的影子與我並肩而行。
維維睜開眼,繼續著,
「該正正經經的給你寫信了。昨天騎單車時為了閃個孩子,就這樣摔傷了,右手輕微的骨折,正纏著難看的三角巾呢,只好學你用左手。可是字寫得很不順,筆劃都逆著方向,寫得歪七扭八的。現在幫我寫信的是小葉,她是個好人,她的字很漂亮不是?」
寫到這裡,我有些難為情的紅了臉,小飛在一旁吃吃的笑著,我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維維沒有理我們,繼續講著,我也趕緊跟上,「上回你說到貓仔失蹤幾天,回來時全身掛彩,定又是跟哪隻野貓打得激烈,不知道現在好點了嗎?其實我好羨慕貓仔,牠們可能為了一條魚一隻美麗的母貓就打起架來,但那種煩惱畢竟是可排解的,一個人,如果背負了太多記憶,面對一個再無法輕盈的人生時,就會很想逃,卻又無處可去。好吧,你又要說我任性了。我只是有點累了。不寫太多了,你要好好考試,好好生活,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會答應我的對嗎?維維。」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真是一首很棒的抒情搖滾:)
回覆刪除很美很心碎, MV也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呵,這次貼比較多呦,看得我也想寫小說了,不過基於之前的痛苦經驗以及最近的
回覆刪除打混摸魚,我的下一篇可能遙遙無期罷(笑)。by the way,
妳若想要那窗外的風景/我就是千驚萬險也會/取來掛在妳的窗前
也就是選填志願的那天去拍啦,不過不曉得班上進不進得去就是了:p
怎麼辦,我真的突然好想寫小說喔,可是最近太多事情一起進行,肯定沒有時間
的,何況也寫不出來。
呵呵 我有想過 有沒有小說是不需要任何人與人之間的對話的....
回覆刪除看來...你不只是愛聽五月天的搖滾...
高三之後 我就距離搖滾有點遠了...
上大學後再好好補強吧
是啊,我知道這首歌其實是Billie Joe要寫給他七歲時就過世的父親的,這樣的
回覆刪除事實讓這首歌變得更加令人心碎。
ㄟˊ....
回覆刪除歌詞你好像少打了一句...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becoming who we are
歌詞妳少打了一句...
回覆刪除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becoming who we are
嗯
回覆刪除謝了!
對了你也開始聽他們的歌了嗎?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