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01
那一個位子,是高三教室裡唯一能看到風景的地方。
窗子的高度正好,微微一轉頭就能將一整排綠意盎然的行道樹盡收眼底。羽狀的複葉體態輕盈,像是風一大就能鼓起翅膀飛入天際;漫生的枝椏橫越整個路面上空,在豔陽時節稀疏的篩過幾束光,灑一地的流金。因為位置偏遠,即使一整個上午盯著窗外發呆,或者在涼風習習中悄然入睡了,也不會感受到老師責問的殺氣。
每每遇到上課煩悶的時候,我會想像窗外是一片深邃的林海,推開玻璃我就能感覺到陣陣襲來的清新,恍惚之間會聽到幾聲鳥鳴,在樹林裡殷殷的召我喚我,癡想自己應該是屬於那片野性的。梅雨季來臨的時候更好,空氣裡溽暑盡散,雨滴輕快的在葉尖跳一曲華爾滋或小步舞曲,全是隨興所至;細雨斜織成一片霧氣迷濛,罩一片溫柔的帷幕於大地。
只可惜鐘聲敲破了萬籟俱寂,總是狠狠的打醒我。
我所擁有的,不過是一格窗外風景罷了。
只有維維和小飛會對我的說法舉雙手贊成。班上其他人都討厭那個位子,像是在躲一個千年詛咒般唯恐不及。那是個被放逐的位子,她們說。只是我們都樂於被放逐,在成績單上同樣做個不起眼的名字。於是我們三個在抽位子時都不動聲色的與其他人交換籤紙,輪流罷占這個可以做夢的地方,然後再彼此交換瑰麗的幻境。
幸運蹺得一堂體育課時,小飛就拿了把吉他,坐在窗前彈將起來。有時她應我和維維的要求,會奏些陳綺貞或已被唱老的民歌,我們都喜歡「After 17」,大聲唱著「自從那一天起 我自己做決定 自從那一天起 不在意誰的否定 自從那一天起 聽我說的道理 when I am after seventeen 」儘管我們早已過了那個年紀。有時,她彈些自己編的曲子,唱只有自己才懂得的歌詞,我們都有默契,不過問彼此的心事,我們只是聽。
*** *** ***
於是妳一個人走進了森林。
林子裡盡是北方樹種,煙霧繚繞,濕氣逼人,妳卻不感覺冷,逕自讓雙腳帶著妳漫遊。然後妳心底響起了這首歌,記憶中妳那聲音宏亮的舅舅老愛哼的旋律,「我匆匆的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叢叢。我找不到他的行蹤,只看到那樹搖風。」可是你並沒有如歌中所述,在找尋某個人,妳只是心甘情願的讓自己在枝葉間迷失。
筆直的樹幹直入雲霄,妳仰望著頸子都痠痛了,在那之上有些什麼是鳥群之間的秘密。妳指間撫著樹皮,觀察落葉的脈紋,憑著幼時的記憶辯識出眼前這棵是白杉,那棵是紅檜,哪棵林木是新生,哪棵又是已屹立幾千年。或許其實妳是屬於森林的,容易為自然裡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感動神傷,儘管在這一大片巨偉的生物面前,我們只能謙卑的瞻仰。厭倦了剛剛告別的城市,妳想在這裡找回什麼?平靜?安心?
或者,妳只是想逃。
寫ㄉ不錯唷,有美感。
回覆刪除嗯,謝謝你囉。歡迎繼續來看喔!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