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gt

凡雲坐在搖搖晃晃的客運上，默默嚼食著無味的早餐，想起昨晚那被她緩緩吹熄的蠟燭，巨大的二十危顫顫地立在小小的巧克力蛋糕上，像最近那些繁雜的瑣事壓在她肩上那樣，彷彿一切隨時都要崩毀般。
但那終究只是接近而已。接近毀滅的邊緣，並不等於。

母親問著，要不要關燈讓你許願？凡雲嘴巴裡雖叨念著，生日願望沒有一個會實現，卻還是交疊著手，閉起眼睛，認真的默許了三個願。或許人真正能擁有的，從來就只是脆弱的希望而已。但放掉了希望，人就一無所有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生日變成是既不幸福也不特別的日子。平常的一天。不過是年齡添加記號而已。」《冷靜與熱情之間》的葵說。而凡雲沒有她那麼灑脫，她總感覺，這幾年越靠近生日，就越加感到心慌，生日好像一個試金石，估算她在別人心中的份量，究竟有多少人會記得這個不起眼的日子呢，有多少人會想稍來一張祝福，遞送一份心意呢？
人總是不斷在放大自己。自己的生日是該在行事曆上打五個星星那麼重要的，自己的悲傷是無與倫比的痛，自己的戀情是無可自拔的沉溺，自己的喜好是世界上最美的幸福……繞著自己的心情旋轉，世界是灰暗或多彩全在一念之間。
凡雲所害怕的死亡，是這個世界少了她後依然運轉如常，平淡的消失，甚至一點一滴從別人的記憶裡蒸發，無聲無息。多麼自我主義。
像是做了場毛骨悚然的惡夢。

二十歲。凡雲默默咀嚼著這個數字。終結了十開頭的人生。可以投票的門檻。好像某個指標，又好像平凡無奇。還是一直不想變成大人，還是想被叫小朋友。二十歲。一點也不風花雪月的歲數。沒有色彩沾附在其上的年齡。
二十歲的葵在和順正訂下十年後的約定。
二十歲的凡雲還在等待與某個人相遇的緣份。
二十。

凡雲在膝上擺著法文筆記，低聲喃喃的背誦著異國語言，落寞地準備著明天的期中考。陽光廉價的灑了一地，她拉起泛著沉舊氣息的窗帘，無聊地打了聲哈欠。生日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和期中考週比起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