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城
(噓你靜靜聽,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曾經有一群女孩,將年少躲進編城。文字是磚,紙頁是瓦,曾經,曾經她們也是輕狂過的。)
一直記得,那幾個寒暑,我們伴著隔壁吉他社猖狂又一再破音的歌聲中(拜託不要唱張雨生的歌),繾綣在一方舒適的位子,埋入那疊錯落的鉛字中,是這樣混亂忙碌卻又安然滿足的日子。
在編社的我們一直活在一種極端的節奏裡,時間總是在忙得焦頭爛額與閒到去探討存在主義之間大幅擺盪。我們似乎自命為末代文藝青年,總喜歡用一種後現代的語氣去談些王家衛侯孝賢蔡明亮,或者各人撿起一本聯合文學誠品好讀印刻雜誌埋頭啃讀──社部是文化荒原中僅存的綠洲,我們可以在裡面盡情做一些文學或藝術的夢。而在忙著趕稿的日子裡,整個大桌子佈滿了雜七雜八的工具,雖然總傷痕累累仍然勉強能用的長直尺剪完膠帶就不知所終的大剪刀透明單薄的字級表不知道被摔斷了多少支水的HI-TEC-C牌藍筆紅筆黑筆,總是都埋入那一疊疊日亦積累的稿件中,每每在我們放棄尋找時才大叫一聲surprise跳出來。最怕的是,有人粗心大意扭開了大桌子上方的吊扇時,桌面上散落的紙片紛飛四起,本來好不容易排放整齊的版面插圖就這樣像亂數表一樣失序在眼前,然後就是一片哀鴻遍野。
也有這樣的時候。稿子剛從打字行回來時,所有人都靜悄悄地盤據一格空間校著稿,看見一個莫名其妙的錯字時自己笑一笑也就算了,或者不幸發現廠商漏打了一整大段時也只能咬著牙自己用紅筆補上,偶而會有一兩個年幼無知的學妹輕聲詢問該如何處理某某狀況,總之整個時空都是靜好的,完全符合他人對編輯社三個字的刻版印象。
曾經我們也很認真的討論實在應該加裝一片窗簾,雖然窗外那條廊道是少有人經過的,但我們都十分驕傲而不願意讓偶然路過的行人一瞥我們的文化大業(或者是不想讓其他人幻想破滅吧。) 但是這樣的話題在貼了聯文得獎名單以後就無疾而終,大家都很安於那張有點沉舊氣息的牛皮紙遮掩住半個窗子,就算有哪個糾察想找麻煩,我們也能憑著一紙免午休單耀武揚威著。
(一尾尾熱帶魚在深藍裡亮著,我們泅泳,以為永遠碰不到邊際或礁石。文學的岸遠在期中考或數學成績之外,迷失的是誰?
我只知道終究有一天,被迫離水上岸的我們會在日常中乾涸。)
黑板上醒目著截稿日期,怵目驚心的壓迫著我們,每一天都是煎熬,時間瞬間碾過問題依然存在。可是回頭望去,趕路的日子竟也是美好的。那些個犧牲玩樂的週末假日,幾個人窩在社部裡一邊埋怨一邊認命的畫版面;那幾個刻意蹺過的數學國文課,躲進社部裡趕著分頁;那幾個沒吃晚餐的夜裡,我們纏著可憐的美工先生在出版社裡一次次校正過封面和彩頁。
然後,終於催生出厚重的112和113。
排練過無數次出刊日時會有的反應,仍是脫軌演出了。望著幾乎是犧牲所有而換來的成果,淚勉強哽在眼眶中沒有流下。我們真的做到了。學姊曾經說過,所有與文字有關的事業都是孤獨的,但,是我們堅持著緊握住彼此的手才得以擁有了這一切。那滿是記號的行事曆,曾經一次次折磨著我們,卻真實地刻寫了過往的豐饒與踏實。
只是,別離依然躲逃不掉。緣份不長不短,正巧夠我們寫下幾回寒暑的往事。沒想到的只是,我們連最後一處能繾綣戀念的堡壘也將崩毀。幾屆編人在此寫下的回憶,就這樣被學校一一抹去,我們還能憑弔什麼,還有什麼舊能懷?所有已然成為慣性的終將回到起點的陌生。
曾經認真的相信過某些事,曾經奢望去守候某些癡傻的信仰。只是時光悠悠,青春漸老,我們這幾艘不願遠航的舟子,終無法永遠停泊於此。是我還嘗試著串起散佚的回憶,在泛黃舊去之中,看見一個個不甘平凡的女孩,即使馱負著人生的重量,依然努力的在枯槁中編織幻夢。
(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曾經,曾經有一群女孩,將年少躲進編城。文字是磚,紙頁是瓦。在城裡,她們交頭接耳著,那些關於文學或是青春的故事。)
啊,凡小雲,我真想說我愛妳,可是那樣太煽情了而且不符合我的形象:p
回覆刪除那真是一段非常殘破卻完整的日子啊。
好令人懷念的一段日子...
回覆刪除辛苦了~~文藝少女們
回覆刪除天啊,學姊(雖然不怎麼樣卻是最直接的反應啊)
回覆刪除真好,感動的想落淚
也許只有真正身處編城度過易逝如水17歲青春方能明白
一直到了這麼久以後才決定寫下那一段年少輕狂,但是書寫的過程中斷過好幾次,
回覆刪除或許是受羊羽學姊的〈我在編社的日子〉所影響,她寫得實在太好了。可是,雖然
同為編人,我們懷抱的終是不同的回憶,並且是以一種不同的心情去懷想過的。故
而我的〈編城〉必和她的編社有所不同,帶有一種略為悲傷的心情。
僅獻給每一代編城的女孩們。
現在凌晨四點三分
回覆刪除開始覺得看朋友的網誌也很累人
(當然 我不是從"昨天"晚上一路看到現在....)
曾經的點滴被學姊化成文字了。
回覆刪除心裡頭有股暖流流過。
看到這篇文章真是令人開心又感傷。
當校刊出刊,一群編社女孩窩在疊疊高砌的校刊旁時,我真不敢相信,我們竟然已
經走到了這段日子的盡頭。
「啊?就這樣結束了嗎?這裡已經是終點了嗎?」
樓上的學妹真有幽默感
回覆刪除哈哈哈哈哈
哇...予以為這篇文章除了少了幾個逗點斷句之外,
回覆刪除其他無話可說。就一個字,好!
呼 真佩服妳
回覆刪除不過也沒那麼辛苦啦 我總覺得在那當下老是抱怨這抱怨那的,但當人已離開編社
甚至離開學校,再回頭看就只剩下甜蜜,呵...我是這麼想的
加油啊!我們要永遠記著那段日子,畢竟在白蟻亂舞的印刷廠廁所的經驗也不是常有
的嘛!感謝妳那次陪我去上廁所真嚇死人啦!
嗯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回覆刪除不過那間出版社真的是嚇死人,讓人不禁想問這樣的環境怎麼工作嘛。可憐的美工
先生更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