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讀者的航行: 鬼怪EP1-2：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現在會怎麼樣呢？會死嗎？我才十九歲而已。
九歲的人會死，十歲的人也可能死，這就是死亡。

不知道為什麼，看完1-2集的時候，
我印象最深的是這段恩卓與地獄使者的對話，
死亡是最公平的，也最殘忍的，
不管你活到幾歲，不管在人世間有沒有名姓，不管你貧賤還是富貴，
終有一天，你都必須面對死亡，
必須面對來自地獄使者端給你的一杯忘卻今生的茶。
一個因為鬼怪一念之仁而扭轉了命運的少女，
即使生活充滿了痛苦，她仍然竭盡一切的想要躲開死神的追趕，
面對一個已經活了九百多年、渴求解脫的鬼怪，
一個求生如此艱難、一個求死卻不可得，
這樣充滿人生無奈的設定，金編卻用了她一貫的幽默去沖淡了其中的晦暗。

偶爾會覺得這種生活是種賞賜，但其實，我的生活是種懲罰，
每個人的死亡，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你過得好嗎？你們也都好嗎？
我至今還活著，一直不得安息。

一個人的長生不老，不是幸運，而是種詛咒，
對金信來說，死而復生的他雖然報了仇，
但卻也失去了家人、戰友、還有正常人的身份，
從此之後除了侍奉他多代的僕人以外，他再無法與其他人發生關係，
沒有羈絆的人生很自由，卻也很孤獨，
他時常是獨自一人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沒有人戀人、朋友陪伴在身邊，因為每增加一個會在心上種下羈絆的人，
就是多一道離別時的傷口。

而他偏偏是一個這麼容易心軟的人，
會忍不住出手指引一個逃家的男孩、如何挺身向暴力說不，
也會在下雪的美麗夜晚，拯救一個瀕死邊緣的女人。
有意思的是，他是在聽到池蓮熙求他救肚裡的孩子後，
才真的違背原則去干預人間的生死，
也因為他被這個母親的犧牲感動，才讓池恩卓這個不該出生的孩子，
擁有了與母親相依為命、幸福的九年時光。

所以並不是恩卓突然闖進金信的世界，
而是金信先干預了恩卓的命運。
活過九百年的鬼怪經歷了這麼多死別、都還無法輕易釋懷，
活到第九年就失去深愛母親的恩卓，卻顯得更能接受人生的多舛。
金編筆下的女主角，大多堅韌勇敢，
但我更為欣賞的，是恩卓並不逆來順受，
面對姨母一家不合理的對待她仍然會反抗，
面對老師輕蔑的語氣，她也不會默不吭聲。

只是，還是會寂寞啊，
自從母親在自己的生日過世以後，
就不再有人幫她慶生、也不再相信蠟燭許願這件事的她，
在十九歲生日的這一天，卻買了蛋糕，慎重的插上蠟燭，
獨自在海邊許了三個對現在的她來說最為迫切的願望。
在這之前，她肯定也已在心中祈求過無數次，盼望過千百回，
儘管自嘲著沒有神能聽見她的願望，
但這一次，在她吹熄蠟燭的瞬間，有人回應了她。

她可以用吹熄火焰的方式隨時隨地召喚他，
但更令金信訝異的是，
她竟然能夠進入他的任意門裡，那個連地獄使者都無法進入的世界。
於是面對池恩卓，金信是無處可逃的，
他既無法預測她的召喚，也無從遁逃進自己的世界，
只要池恩卓想見他，不管他身在何處，她都能找到他。
但是相對的，只要池恩卓下定決心躲藏，
不用走到天涯海角，金信就跟地獄使者一樣，是找不到她的。

而恩卓心中究竟有多相信自己是鬼怪的新娘呢？
這個身份對她來說又有多重要？重要到她會對金信的否定發火？
如果可以擁有平凡的家庭與生活，如果她沒有看得見鬼魂的能力，
她又何必讓鬼怪新娘這個身份，當作她現在遭遇一切折磨的理由呢？
不僅如此，就像許多小女孩都曾經夢想白馬王子出現來拯救她一樣，
她是否也將鬼怪視為一個能讓她逃離現實的出口？

在《繼承者們》裡，恩尚把美國行當作一場仲夏夜之夢，
對恩卓來說，這場短暫的加拿大半日遊也像夢一樣，
但是她多希望從生活裡推開一扇門後，
就能拋下現實的一切，在異國以嶄新的身份重新活過，
在這個人生裡，沒有討人厭的姨母一家，沒有窮追不捨的地獄使者，
還有一個他，並肩走在她的身邊。

這部另一個讓我很喜歡的地方，
是地獄使者/死神的職業設定，
把孟婆湯換成茶很有意思，而地獄使者不像台灣傳統的黑白無常，
反倒像是公務員般一板一眼的盡職，
而他對死者講的話也很耐人尋味：

－必須都忘掉嗎？對那個人的怨恨也都要忘掉嗎？
－忘卻也是神的關照。
－你為什麼只給她喝、不給我呢？
－因為你得記著，記著自己所犯下的錯。
一開始，你會懊惱沒喝到這杯茶，
然後，一直回想沒喝到茶的原因，
最後你將明白，所有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還有就是，你已經...在地獄裡了，
渾身都有被撕裂般的疼痛，
痛苦不堪的每時每刻，你會後悔你所做的事，
但那個痛苦不會結束的，永遠不會。